去世的老爷生前曾经说过,明楼将来是要做学问的。
有时候阿诚也会好奇的拿过他的课本翻一翻,晦涩的词句和艰深的道理,如果没有铁一般的意志,他觉得自己根本坚持不了五分钟。可是明楼却依然如饥似渴的阅读着,尽管他曾经最讨厌就是经济和政治这两门课程。阿诚没有去问他为什么,自己并非象牙塔里的公子哥,如今中国的局势已徘徊在悬崖的边缘,明家子弟若想救国,大概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。
“大哥,明天早上九点你有一个考试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“这是资料。”
“谢谢。”
端了杯咖啡过来,明楼依然靠在壁炉旁看书,他的脸庞比刚来的时候稍显圆润了一些,阿诚看着他柔和的侧脸欣慰的勾了勾嘴角,很奇怪的一种叫做“家”的感觉从他心底慢慢扩散开来。
巴黎的冬季好像很漫长,雪花纷纷扬扬飘着,阿诚在喜欢在下课后撑一把黑色雨伞走过两栋教学楼的距离,先他一步下课的明楼一定会在国立图书馆里等他。总是坐在一楼靠窗位置的明楼会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到来,他修长的手指合上笨重的书本后,会带着温暖的浅笑看着阿诚拍落肩膀上的雪粒。
“今天下课迟了?”
“啊,并不是,有点小麻烦,所以耽搁了。”
“什么麻烦?”
“大哥放心,我自己可以处理好的。”
这样纤细的阿诚在校园里总是会遇到些纠缠,女孩子还好,左不过是爱的发了痴,避开也就罢了。最麻烦的就是男生,他们总是会带着对亚洲面孔的专属轻蔑眼神,时不时的在课后挑衅,两三个还好,若是五六个就免不了要挂彩。
好在他们从不打脸。
明楼的眼神在阿诚脸上停留了一会儿,重新打开了手中的书。
“前天我不小心跟人打了一架。”
明楼压着嗓子的说着,声音干巴巴的没有起伏。
“什么!”
阿诚听后跺了脚,收到一个图书管理员警告的眼神后,干脆硬拉了明楼出门。
外面的雪花还没有停,阿诚气急败坏的撑开伞,“嘭”的震落凝结的冰晶,回头去看明楼却瞧见他用手指抵着下巴悄悄的笑。
“还笑呢!告诉我是谁打的?!我现在就去找他们。”
右手扯了明楼的胳膊,阿诚举着伞冲进白茫茫的世界中,又被明楼拉回来。
“回家。”
“大哥!”
“乖。”
他怎么可以就这样风轻云淡的说出这个字?阿诚怔愣在原地,几乎要掏掏耳朵请他重新再说一遍。
“别一副见了鬼的样子,我饿了。”
于是回家的路变成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,明楼纯黑色的羊毛大衣被风吹起来黏在阿诚宝蓝色的衣角上,这样的一把伞突然变得有些拥挤,明楼稍稍侧过身,绕过阿诚的背拍了拍他暴露在伞外的左肩,手指赶走了雪花也就停留在了那里,于是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成为一个铜墙铁壁的整体。
晚餐时间是沉默的,谁也不愿意先提起话头,沉默着收拾碗筷的阿诚被明楼按住了手。
“伤在哪了?”
“嗯?大哥你说什么?”
“别装,你的左胳膊不利索当我看不出来?”
“额...雪天路滑,不小心跌了一跤。”
明楼给了他一个:你继续装,看我打不打你...的眼神。
洗过澡后,阿诚很不情愿的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到了端着医药箱的明楼。自己腹部和胳膊上那几处淤青看来是逃不过去了,本来阿诚的皮肤就有些白,就显得那些伤痕更加明显,明楼皱着一双眉沉默的给他擦着药酒,手下推拿的时候故意重了一些,结果阿诚咬着牙硬是没出声。
“干嘛,现在充英雄了?”
“没有...”
“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拍掉阿诚试图扣扣子的手,明楼小心的帮他套上暖和的睡衣。
“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...”
“那什么叫大事?!”
“大哥。”
“明天开始,你早上跟我练格斗去。”
“诶?”
“怎么,要我说第二遍吗?”
“不,不用。”
阿诚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明楼,拳风凌厉,下手狠绝。他揉了揉眼睛,确定眼前的男子就是自己家里养尊处优的大少爷。平日里的慵懒和随性全都没了踪迹,他一身单薄的运动衫站在楼下,叫阿诚想到伫立在陡峭山崖上的青松。于是往常温馨的早餐时间被这样系统的格斗课程取代,阿诚在惊讶和崇拜中陪着明楼度过了他在巴黎的第一个冬天。
很多年后,阿诚站在政府办公厅的落地窗前,望着窗外难得的飘雪,脑海中浮现出来的依旧是明楼挺拔的背影和明亮的眸子。可是走到今日,他们已经连在自家楼下练一练格斗都不可以了。
“好在有你陪着,大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