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诚回到家的时候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头，客厅的沙发上空空荡荡，往常这个时候明楼都会坐在这里看书，他的第一反应是出事了，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冲动，直接闯进了明楼的卧室。
人好好的坐在那里，低着头，原本梳的整齐的头发也垂了一缕在额头，眼睛隐藏在鼻梁的阴影里，落寞且孤独。
“出去...”
没有任何别的话，阿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，他下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，立刻就遭到了明楼更加严厉的斥责。
“出去！”
门被关上的一瞬间，明楼几乎是立刻就瘫软下去，他颓然的把自己抛在柔软的床垫上，眼睛无神的望向天花板。
今天他接到了汪曼春打来的第二通电话，这个女孩子向来都有一种坚韧不拔的意志，在任何方面都是。她用平静的口吻描述着自己在上海的遭遇，就像是一把撒了盐的钝刀子，一点一点割开明楼的心。他宁可她声嘶力竭，宁可她用世界上最脏的话来骂他，可是她没有。这就是汪曼春，这就是明楼曾经爱过的女人。
阿诚在明楼的屋外守了一夜，他把自己的身子靠在那扇雕花的木门上，聆听着里面任何一点细微的动静。窗外偶尔经过的汽车会把昏黄的光影投在阿诚的脸上，一闪而过，让他苍白的轮廓在暗夜里如星般乍现。
第二天早上，明楼是在床上找到的阿诚，他的脸颊烧的发红，呼吸灼热沉重，原本就有些瘦削的轮廓更是深陷下去，一双明亮的眼睛闭的很紧，眼皮还在不住的跳动。
"傻孩子……"
明楼知道阿诚在自己的门外站了一夜，鬼使神差的他居然没有出口叫他离开，这样有人在等待的感觉很舒服，很温暖。他想着这个孩子也许累了就会走，可是他错误的估计了天气也错误的估计了阿诚。
"大哥……"
"醒了？赶紧把药喝了吧。"
"嗯。"
"你不要多想，我昨天不是冲你。"
"我知道，大哥。"
"你不知道……"
明楼叹了一口气，用手帕擦了擦阿诚的嘴角。
"曼春……你以前见过的，那个汪家的小姐，昨天给我打了电话，她在上海过得不好，很不好，而且又是因为我……"
"大哥你不用说了，我都知道。"
"你知道什么？"
"她第一次打电话来，是我接的。"
“你说什么！”
明楼直直的站起身来，望着床上病容憔悴的阿诚，他想摔了手中的玻璃杯，他想跟着个世界做一次鱼死网破的搏斗，他没有料到身边所有的人都在欺他瞒他，就连阿诚都是如此。
“你知道，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身不由己，曼春的事情是如此，读书的事情也是如此...”
“大哥...你别难过。”
阿诚动了动身子，撑着坐起来，拉住明楼的衣角。明楼转过头去看他，这个孩子的黑眼珠很亮，黑灵灵的总是像泛着水光，小时候爹曾经跟他说过，有这样眼神的人是一生忠良的命格，所以才给了他一个诚字。
“没有汪小姐，还有我...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，大哥。”
阿诚将自己有些烫的额头抵在明楼的后背上，温暖的感觉从身后的一个点逐渐扩散到全身，他细长的手指将上好的西装料子抓出一团扭曲的印痕，明楼下意识的握住他泛白的关节，却感受到身后有温热水流缓缓划过。
“多大的人了...”
心里某些地方紧的发痛，明楼转身一把将阿诚搂在怀里，他的下巴靠在那依旧发烧的额头，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将肆虐的病毒带走。从他救了阿诚回来，好像就从未见过他哭，受了委屈也只是红着眼眶低着头，喉咙动一动，仿佛能把这郁结的痛苦咽下。这次大概是烧糊涂了吧，让他不管不顾的哭个痛快也好。
阿诚这一次的病来的凶险，足足躺了一个礼拜，就连导师都亲自上门来询问，明楼赔了很久的笑脸才把那个顽固的老学究送走，不免还要在门口受一顿数落，也难得这个学校里出了名严厉的教授，会对阿诚另眼相看。这孩子擅长让所有人都开心，却又不失真诚，这一点跟汪曼春很不一样，她的笑意就只是献给一些特定的人。
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拿汪曼春去和阿诚比较呢？明楼靠在门边愣住了，摇了摇头。
阿诚这一病可算苦了不会做饭的明楼，自己一天三顿去食堂忍一忍也就好了，可是阿诚总还要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，只好叫门口的餐厅变着花样的送一些爽口的菜，生怕他吃不惯又生怕他吃腻了，原来伺候人有这么多的讲究，明楼望着躺在床上的阿诚发呆。他感觉自己最近总是发呆，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万水千山，看着看着就会深陷进去不能自拔。
好在他总算是恢复得很快，在一个晴朗的早晨，下了整整三天的大雪终于停止的时候，阿诚推开了一直紧闭的窗户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雪后的空气，将郁结在心里的病气全都吐了出去。明楼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，被外面的晨光照的有些发亮，毛茸茸的一团沐浴在阳光下。
“总算好了，我的二少爷。”
“大哥？您说什么呢...”
阿诚挠了挠后脑勺，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。
“怎么，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弟弟看，在外也一直这么讲，叫你一声二少爷，有什么不对吗？”
“我只要能在大哥身边就心满意足了。”
“这话以后千万不能当着大姐说，知道吗？”
明楼用食指点着阿诚的胸口，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笑意。
“知道！”
阿诚咧开嘴巴笑了，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，他笑起来总有些孩子气，鼻子皱皱的，叫人忍不住去捏。明楼这样想着，手已经伸出去，碰到了鼻尖才回过神来，只好假装去摸阿诚的额头。
“我看看烧退了没有...”
